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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创长篇连载:上海屋檐下·第2部·第11章看走了眼

2020-04-05 11:32 作者:奇书  | 2条评论 相关文章 | 我要投稿

话说那早上。

正为自己丢失了100块钱,沮丧气恼又落幕的站在大街上打望。

突听到对面的便利店,发出了惊喜的尖叫,嗓门儿之脆,惹得他连忙放眼看去。小小的便利店前,几个打工妹模样的小姑娘,正围在一起叽叽喳喳,正中的一个红衣服不断蹦着跳着,快乐的尖叫着……

这个便利店呢,就犹如散布在上海滩大街小巷的便利店一样。

小巧灵珑,多种经营,24小时不打烊。

其经营承包者,基本上是外地人。据说,靠着这样一间24小时便利店,可养活一家老小。这家便利店,正处在二个小区通往欧尚的次干道上,平时由浙江的一对小姐妹轮流站台。( 文章阅读网:www.sanwen.net )

瘦高的妹妹,戴着副白边眼镜。

态度极好,百问不厌,像个学生。

而胖乎乎的姐姐,则经常板脸孔,态度生硬,极不耐烦,犹如一个弃妇。香爸有时路过,喜欢习惯性的问问,今天有没有什么打折促销的食品?

可自从遭过胖姐姐几次白眼皮儿后,就很少光顾了。

这家便利店,同时还经营着体彩福彩的销售。

这就比其他便利店只能经营体彩或福彩,又多了二种并存的巨大优势。所以,专门到这儿买彩票的顾客,基本上就没断过。

对于彩票,手头拘谨的香爸一直很少涉猎。

再加上莫明其妙的仇富心态。

因此,对那些买彩一爆富的宣传和传奇,从来都是嗤之以鼻。可现在不知怎的,香爸隔街瞅一歇,居然凑了过去

中奖的红衣姑娘,激动得满面通红。

正不知所措,听着营业员妹妹的解释。

“……阿拉刚给侬讲过的呀,按上海彩票管理处的规定,销售点只能兑现电脑票1万以下,即开票5000以下,超过侬要拿着自己的身份证,到上海彩票管理处兑付的呀。”

营业员妹妹,就弹弹红衣姑娘手中的中奖彩票。

“还不明白?拧勿清!侬中了一万二千块,超过了规定的呀。”

红衣姑娘看似听懂了,就打听上海彩票管理处在哪里?营业员妹妹随手写给了她,几个小姑娘簇拥着红衣姑娘,叽叽喳喳的走了。

看得有点眼红的香爸,禁不住顺口问到。

“真中了一万二”营业员妹妹有些奇怪的看看他。

“这还有假?要兑付的呀,我敢乱说砸自己的牌子呀?”“那,本金花了不少吧?”香爸神差鬼使的又问:“买的什么呀”“10块钱,只有10钱,”

营业员妹妹笑笑,因为她认出了眼前这个大爷。

就是平时老打听,还有没有促销货的老大爷。

老姐多次不屑的给她聊过,并当着她的面,多次送大爷的白眼皮儿:“双色球,随手打了五注,结果赚了一万二的呀。”经营赚钱的本能,让营业员妹妹态度更好,口若悬河。

“她本来只想打一注,还是我当时没零钱找补,干脆为她作主,打了五注,”

香爸脑子一热,抠出了皱巴巴的10钱。

潇洒的扔在柜台上:“那,给我也打五注。”彩票打好,营业员妹妹双手交给了香爸:“大爷,祝你好运气的呀,拿好放好了,今晚上九点半后就可以知道结果的呀。”

“哦哦?今晚上就知道?”

“大爷呀,双色球每周开出三期,每周二,四,日晚上中国教育频道9:30直播开奖,一般网站9:40分就有最新的中奖信息。”

营业员妹妹颇具经商天生。

不厌其烦的给香爸介绍着。

“如果你不会上网,就让你孩子给查查,”“谢谢,几年前,我就上网看电影了。”觉得受点受了轻蔑的香爸,不客气的打断对方,将彩票往自己的衣兜一揣,扬长而去。

可快走出次干道后,香爸又站住了。

懊悔的拍着自己脑袋瓜子,我是怎么啦?怎么买起彩票来啦?

真是活见鬼!这10块钱不是白白扔进水里了呀?他生气的转身,噔噔噔的往回疾走几步,打算重回便利店,把彩票退掉。可又觉得有点舍不得。

再说,香爸本是极其敏感和要面子的人。

那便利店营业员姐姐的白眼皮儿,一直深深地烙在他心上。

香爸曾暗地咬牙发誓,老子以后钱了,一定用钱砸死你。可他现在能做的,只有昂首挺胸的路过,或者是在对面街上溜达,不屑往这边瞅上一眼。

所以,香爸还是停住了。

摇摇头,有些气恼的往家里走。

回到家,感到冷清。香妈,老娘各忙各的,妙香依然在隔壁自家关着门。抱着平板玩一会儿的香爸,或许是脑子里仍想着那丢失的100块钱?有些烦躁的放下了平板。

唉,这人啦,为什么要长大?

想想彤彤没进幼苗园时,咿咿呀呀,天真活泼。

自己天天围着她,抱着她,外公外孙女儿俩形影不离,日子虽然清贫,可充满了多少欢乐的笑声呀!现在好啦,小外孙女儿进幼苗园啦,欢乐与笑声也随着消失了……

“楞着干什么?还嫌事儿不多的呀?”

系着短围腰的香妈,一手拿着个大盅盅,一手用筷子在里搅着。

“自己的女儿一点不关心,我看,妙香好像是怀上了?”“怎么没听她说”香爸不信:“白驹知道不”“这事儿,女儿怎么会说的呀?我就注意她这几天老是捂嘴,”

香妈歪着脑袋。

一头白发随着手中用力,一甩一甩的。

“真怀起,就得提前打算的呀。”香爸有些茫茫然:“你不是早说了开源节流的呀?弄得我现在整天都想吃肉,”

香妈嗤之以鼻。

“想?想的事儿多的呀,我想带花园的洋房,豪车和数不清的钞票,还想换个年轻有钱的老头子,可能的呀?”

香爸不恼反笑:“年轻有钱的老头子,好像这上海滩没有的呀?”“我说有,就有!”老太太反倒恼了,筷子在盅盅里搅得越来越用力,哗啦啦!啦啦哗。

“你想咋的?听着就是了的呀。”

香爸不言语了。

“我想待会儿,和亲家通通电话,把这信息儿透露给她的呀。”香妈狡黠的看看老头子:“要不要,你从来没在手机中和亲家说过话,也说几句?”

香爸就直摇手。

“不用不用,我看到那退休教师就有点发慌,不,不是发慌,是发闷,”

一面钦佩的恭维到:“主意倒是好主意!可亲家如果又像上几次一样,装聋作哑怎么办?隔着千山万水,你打呀?”“就是因为隔着千山万水,所以才必须让亲家知道。”

香妈甩甩贴在耳畔的鬓发,得意的回答。

“要想再像去年初那样,躲着藏着找借口不来上海?哼,再没那事儿了的呀。自己的儿媳妇呀,尽是娘家关心,公公婆婆反倒躲到一边?不得行的呀!”

可香爸倒底是男人。

对老太太之间这种小心眼儿的勾心斗角,颇有些不屑。

“好了好了,让亲家知道就行了。对了,最好是让那白何亲家也知道。免得像去年,来一个不来一个的呀。”香妈瞪瞪他:“我早说过,退休教师知道了,也就是网络写手知道了,你怎么总是这么缺乏联想的呀?告诉你吧,这就像我家的事儿,我知道了,”

“也就等于我也知道了,谢谢!”

香爸扮了个鬼脸,站起来。

觉得家里实在坐着发闷,打算出去走走。看到老头子拉门,香妈只一动嘴,就把他钉在了原地:“二亲家再来上海,就住我们家里。”香爸呼的转身,瞪起了眼睛,可嘴巴动动,却说不出一句话。

今年节刚过完,那北上广的房价,就如打了鸡血,一个劲儿的向上窜。

甚至还出现了售房合同的字还没签完,那待售房的价格就上窜了三分之一的怪事儿。

城门失火,秧及池鱼,波及到二手房的租售,更是惊心动魄。拿去年二亲家在明月坊租的那小二室一厅说事儿,去年二亲家租赁期满还没离开,看房的房客就络绎不绝。

最低的月租3800块(足足比二亲家的租赁价格高了700块)。

最高4500块,最后以4200块的月房租成交。

现在,喜欢散步逛荡的香爸,上个月初接彤彤时,碰到那儿的一个熟人偶然问起,明月坊类似二亲家原租房型的出租房价是5300/月了,据说还有价无房……

老太太的主意,倒是有道理。

然而,可是?可是?

可怜的香爸呆呆,气恼的重新转身拉开门,下了楼。他不敢想像二亲家再来上海后,和自己同住一间屋的情景。“那退休教师去年还好得多,在外租房,距离产生美。现在俩老太太整天唠唠叨叨,你来我往,不但够让人心烦,而且隔着这么远,都相互不省事儿,要住在一块?我的妈妈咪呀!”

看看离中午时间不远了。

本香爸来打算到美食一条街对面,新开的复旦软件广场看看。

他慢慢腾腾的顺着明丰苑车道溜达,一面痛苦的想着:“还有那白何亲家,仗着会点舞文弄墨,在我面前趾高气扬,酸不溜秋的,我早就是敬而远之的呀。可是,”

“香爸,散步的呀?”

是老门卫:“快11点啦”

“不妨事,随便走走。”老门卫便对香爸招招手:“来来,给你看样东西。”香爸还没凑过去,后面有嗓门儿,大声武气的招呼着他:“香爸,弄啥来?”

香爸转身,是那个河南大伯。

推着自己那个不显胖,却敦实是像座肉柱的孙子。

吱嘎吱嘎,晃晃悠悠而来:“弄啥来?有好事儿?”“没事儿,在老门卫这儿坐坐。”香爸笑着招呼他:“快11点了,还出去的呀?”

河南大伯就朝孙子呶呶嘴巴。

“刚吃啦,就闹着要出去。俺推着孙子在苑里转了好几个转儿。”

他搔搔自己满脑袋瓜子的白发茬儿,那苍白不规则的发屑,就不断坠落:“可这嘎小子怪了,大概明白俺是在糊弄他,就跺脚闹着非要到苑外。去球吧,推吧推吧,香爸你说现在的嘎小子,咋这么聪明?俺们那会儿可不兴这样的哩。”

香爸鼻子哼哼。

“这就叫一代胜过一代,怎么还没上幼苗园的呀?”

“不是比你家彤彤小半岁哩?能吊台!人家不收,”河南大伯摇摇头:“就是收,又有什么用哩?”“河南大伯,你闹胡糊涂的呀?”

老门卫在里面问到。

“像香爸这样,小外女孙女儿进了幼苗园,除去早上下午,大半天都得空休息的呀。”

吱嘎!吱嘎!河南大伯靠近来,鬼鬼祟祟的四下瞅瞅,放低了嗓音:“女儿女婿己决定,再生一个,还商量这半年之间造,胡吊扯,怀上就怀上哩,还取了个雅名儿叫什么造人成功,把大宝送进幼苗园后,刚好赶趟生个二宝,让爸妈再养哩。”

复放开喉咙。

“我哩乖乖来!你们说,幼苗园就是收下了,有什么用哩?我还能休息下来哩?”

香爸的脸孔,也开始阴沉:“休息?下辈子的呀?”河南大伯得到支持,高兴的拍拍童车栏杆:“不瞒你们说,我就想给中央写封书,反映反映哩。”

香爸和老门卫都睁大了眼睛,惊讶的瞧着他。

计划生育是你们,现在要大家再生一个的,也是你们。你们胡吊扯哩!现在,谁还生得起哩?生了谁养哩?这不把我们当娘的,往死里逼哩?二孩?真是胡吊扯!”

“写”香爸大喝一声:“我支持”

“慢”老门卫也大叫一声。

然后,小心翼翼的看着二老头儿:“二宝,不好的呀?龙凤胎呀!”二老头儿互望望,大约是在对对方说,莫理他,不是一伙人,扭过了头。

瞅着河南大伯,吱嘎吱嘎的推着小孙子出了门。

老门卫转入了正题,从抽屉中取出个破旧的黑色大笔记本。

慢条斯理的戴上老光眼镜,丌自翻开笔记本,指头在己有些泛黄的页面上移动,移动……突然欢叫一声:“看这儿”把笔记本推到香爸眼前,香爸一看就明白了。

高兴的反问到:“真到啦”

“真到了”老门卫的老光眼镜,滑到了鼻尖。

他一手按在笔记页上,一手向上推推眼镜:“明天就到了,我先让你这个当岳父和外公的,高兴高兴。下午白驹回来,我不告诉他的呀。”

老天有眼!排苑里的停车位终于有啦!

这让香爸与说是为小俩口高兴,不哪如说是替自己感到高兴。

白驹和妙香不知道,甚至连香妈也不明白,自从小俩口买车以来,香爸就没一天不担心过。这个普通小区的业主小车,却放在对面高档小区的地下车库,放心吗?

香爸可是个明白人。

这年头,无事生非,随手乱划乱戮的家伙,实在是太多了。

一会儿,这一排停在露天停车场的小车,被人用尖硬的石块拦腰划伤,守车人和车主都叫苦不迭。一会儿,那个小区的地下车库,爱车们几乎被无名凶手从车顶顺延而下,全车开花……

双方家里都不富裕。

女婿除了个死工资,什么也没有。

而且,女儿还呆在家里当全职太太,买车和养车,完全是绷着脸面硬撑着的呀!虽然到现在,爱车被人故意损坏的事儿,还没发生,可谁相信接着也是高枕无忧?

所以,香爸爱子心切。

就自动而默默的担当起了,平时查看和监视的护车重任。

结果,还真给他制止了一起,失恋而买醉泄愤划车的意外事儿,受到对面高档小区物业方的表扬,还奖励了一包700升的“雕牌”洗衣衣粉哩。

不过,这事儿没让小俩口知道。

洗衣粉呢,被他兴冲冲拎回家。

说是路过欧尚碰到大打折,平时要12块一包的,现在减了一半,于是,自掏腰包就拎了回来。正巧家里洗衣粉也快用完了,香妈正准备去买呢。

高兴之下,老太太夸奖老头儿会办事儿。

不但给了五块钱的洗衣粉打折费,而且还多给了一块钱的跑路费,不提。

现在,好好,小俩口的爱车能摆放在自己苑里,香爸完全放心啦。谢了老门卫,折回家吃了中饭,又洗了碗后,香爸就舒舒服的躺在小床榻上,扯起了呼噜。

可没扯上几分钟,香爸就醒了。

不!其实是处在一种似睡非睡的中间状态。

明明迷迷糊糊的闭着眼睛,还扯着呼,可却清清楚楚的听得见,外面的响动和说话声。唉,人上了点年纪,就是这鬼样哇?

想当年,不,也就是去年吧。

彤彤还没进幼苗园,俩公孙闹呀笑哇的。

中饭后稍事休息休息,就严格按照女婿制定的育儿表,进入了午休。现在这小床榻,就是那时搭起来,一直保留下来的。

物华天宝,人杰地灵。

在国际著名大都市的一角,淋浴着亲人关爱的小外孙女儿,在迅速成长着……

因此,原本默认外公和小外孙女儿,在同一间大床上玩儿,逗乐和睡觉的外婆,就暗示老头儿搭得小床榻了。可香爸不耐烦也不解的反问:“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?这一间大床睡我们三个人,足足够了的呀?”

反倒问得不太好直说的香妈,打不起喷嚏。

眼看着可爱的小外孙女儿,越来越大,直奔2岁,2岁半,3岁,3岁半……

可该死的老头儿,不但没醒悟,反而乐此不疲,香妈终于板着脸孔下了命令。香爸一看不好,老太太要发脾气了,只好服从,可仍一面搭建,一面不解的咕嘟咕噜:“没事儿找事儿,我是谁?我是彤彤外公的呀?真是莫明其妙!”

香妈厉声训到:“你是外公不假,可男女有别,你知道不?”

香爸闻言惊愕,继而喷笑。

“哈,彤彤才多大的呀?”“她再小也是女孩儿,你再老也是男人,”香妈怒目而视:“知趣点,自觉点,莫像年轻时对我那样嘻皮笑脸的,人老了,名声最重要的呀。”

香爸无语。

好半天,仍不服气的咕嘟咕噜。

“那,彤彤在亲家那里,又是怎么带呢?”香妈大怒,差点没一大口唾沫,朝该死的老头儿呸的吐去:“白何亲家,知书识理,哪像你大字没识几个,还越活越白痴的呀?”

“那,不一定罗。”

“还狡辩?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的呀?”

可香妈不知,就在她义正词严训斥老头子时,出租房里的退休教师。同样也在以同样的语气,同样的态度和同样鄙视,批评着白何亲家。

而被她尊为“知书识理”的白何老头儿。

也一样重复着香爸的惊愕,迷茫和困惑……

小床榻,搭好了。不过就是将就房东放置不用的烂铁架单床,捆捆绑绑,一头半隆起,一大半放平,搭上一床被单就可以了。

其状态,有点像医院病房里缴费的陪伴床。

把它紧紧靠着大床。

这样,午休或晚上,香妈和彤彤在大床上睡觉,香爸自然在小床榻扯呼,有点换汤不抱换药,只是把床上的活动空间加宽扩大的嫌疑……

不过,还真感谢老太太的主意。

有了这张小床塌,香爸感到自己小憩或睡觉,方便多了。

就连越来越长大的小外孙女儿,也喜欢上了这张小床榻。常常是闹着叫着,要和外公一起偎在小床榻上听音乐,听故事和玩手机,反倒弄得老太太啼笑皆非,作声不得。

“放心的呀,亲家,这个主意,即节约租房费,又增进了大家感情,叫真是一箭二雕的呀,”

老太太坐在客厅沙发上,唠唠叨叨着,句句清晰入耳,香爸听得津津有味。

“哦,叫一箭双雕?对,就叫一箭双雕。这个好主意,还是香爸出的呀?妙香怀起,事情就紧急了。我正捉摸着哩,香爸就说了……”

嗯嗯,好!

莫看老太太平时对我吹胡子瞪眼的,可在亲家面前,还是挺帮着我说的。

是个好老太太哟!香爸半闭着眼睛,似醒非醒的想着,咕嘟着:到底是多年夫妻,知道我老香特爱面子。当然罗,我这人就是这样,宁愿饿死,也要挣足自己面子。

一个大男人,即便是老啦,走不动啦,并不可怕,就像清贫一样有什么了不起啊。

只要有尊严,有面子,我就可以活得快乐……

呼——噜!呼——噜!呼——噜!“……白驹呀,还行,工作挺忙的,对我们的态度也好,年轻人挺不错的,亲家,你们就放心的呀。和妙香吵嘴?没有的事儿,哪会呢?他一向都让着妙香的呀。”

这老太太,早上才和我埋怨了白驹。

现在当着人家爸妈大加夸赞,真会说话的呀!

呼——噜!呼——噜!呼——噜!一张油光光的脸孔,在香爸面前出现了:“嘿嘿,香副科,在家呀?”“哎蒋科呀,进来进来,快进来坐坐。”

自己假笑着,把前同事和前上司让进家门。

心里七上八下的,这老小子,这么快就找来啦?

不过100块钱么,老子又不是不还你?叙旧?老浮尸,谁愿意和你叙旧?少来了,不搭界!拎勿清!你就明说是来催还钱的得了呀?

蒋科大约是看出了对方的心思,一伸手。

“还睡什么睡,快起来的呀?”

力气之大,吼声之猛,香爸睁开了眼睛,正撞上香妈惊慌的脸庞:“他爸,快,快,妙香出事了。”香爸浑身一机灵,猛地立起身。

“蒋科,你说什么?”

“小瘪三,谁是你的蒋科?”

香妈急得将他当胸脯一拎,居然把牛高马大的老头子拎了起来:“妙香动了胎气,要流产的呀,你个死老头子,还不快送医院的呀?鸣!”平时不慌不忙的香妈,急哀嚎一声,转身就往隔避女儿家中跑……

一番忙乱,瞅着阳阳外婆女婿开车载走娘俩。

留在家里候着接彤彤的香爸,像头走投无路的独狼,红着眼睛在屋里闯来闯去。

人生乖舛,风如晦,如果说现在的香爸,在这世上还真有值得留恋的,那就是女儿了。老俩口守着一个全身血呼呼,只会闭着眼睛大声哭闹的小肉囡囡,到现在的医学硕士,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呀。

好容易女儿成家了,有了小外孙女儿。

更盼着二宝早早降临,了却此生最后的凤愿,

可在这节骨眼儿上,女儿居然动了胎气?什么叫动了胎气?为什么胎气动不得?胎气动了有什么严重后果?香爸不懂,他想,大约自己那个“知书识理”的白何亲家也不懂。

可从刚才老太太焦虑着急的脸色和惊慌失措的举止上,可以知道。

动了胎气,后果很严重。

老俩口可就这么个宝贝女儿,现在再加上一个宝贝外孙女儿,如果有个什么意外?香爸不敢想下去了……也不知过了多久,楼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。

一下一下的,最后停在香爸家门口。

“香爸,时间到了呀。”

无头苍蝇似的香爸才猛然站住,一把拉开半开着的大门,是阳阳妈妈的笑脸:“接彤彤,我先走着的呀。”香爸频频点头,锁上房门,跑下了四楼。

还没跑拢幼苗园,捏在他手中的手机响了。

香爸一把捺在自己的耳朵上。

“怎么回事”“哈,没事儿了,没事儿了呀。”是香妈,连笑带唱的,香爸站住了,脸变得灰白:“你笑什么?妙香的病如何了?”

“我说没事儿,就是没事儿了的呀。”

不想,那边的老太太因为高兴过度。

破天荒地与老头子开起玩笑,吊他的胃口:“你想想,我为什么要说没事儿的呀?”“你个死老婆子,现在来开什么心?”

香爸再也顾不上了。

光天化日之下,众目睽睽之中,跺脚大骂。

“是不是妙香不行了,你怕糊涂啦?再不说实话,老子剐了你。”那边的香妈,大约是吓得一哆嗦,急忙把手机塞给了女儿……

待妙香和白驹分别说完。

香爸这才感到自己背心都湿透了,身边围上了一大堆路人。

浦西下只角,往来皆白丁,所谓的路人,都是些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,似熟非熟的远邻近里。当下,香爸对大家挥挥手,笑容满面的说:“没事儿,误会了,走吧。”

于是,大家释然一笑,各走各的。

香爸刚赶到幼苗园大铁门前。

就见阳阳妈妈一手牵着彤彤,一手牵着阳阳,慢吞吞的从幼苗园里面出来,逐几步迎了上去,不提。晚上入睡前,香爸还是忍不住,蹬蹬床那头的老太太。

“挨边儿花甲了,也会看走了眼睛?”

老太太一动不动,嗡声嗡气的。

“我又不是神仙,我怎么知道妙香是食品中毒?是假孕?没惊动老娘的呀?”“在外打牌呢。哎,哈哈!”这下,轮到香妈蹬蹬老头子。

“大半夜的,惊醒了老娘的呀,你穷哈哈什么?”

“哎哟,轻点不行?”

香爸皱眉到:“我蹬你可一点没用力,挺温柔的呀。”“可我蹬你使了劲儿,也挺温柔的呀。”“她妈,说真的,”香爸觉得男不女斗,逐直截了当到。

“下午你才告诉了亲家,妙香怀起了,还让她俩着手准备,住到家里来。可搞了半天,不是这么回事儿,你怎么对亲家解释的呀。”

这还真是个问题,蒙在被子里的香妈正懊丧着呢。

当她得知事情真相,马上就想到打手机,告诉五千里之外的退休教师。

毕竟,对方即是自己的亲家母,又是女儿的婆婆大人,同心同情同苦同乐,应该在第一时间就知道。然而,香妈最终没掏出手机。

因为呢。

这个事情有点尴尬,更有点滑稽。

作为一个养育女儿的母亲,怀孕,动胎气和食品中毒一类专业知识,生活小常识,无须置言,应该是轻车熟路,驾轻就熟的。

可现在?

如果母亲都这么糊涂,那么女儿也好不到哪儿去,莫看她是硕士博士海归什么的。

亲家母本来就对儿媳妇处处不满,现在再这么一赶凑?一向与亲家母暗自较劲儿的香妈,真是后悔得想打自己耳光。

当然罗。

这事儿必须得让亲家母知道,不能隐瞒的。

这次没怀起,还有下次,下下次。白驹说过,愚公每天挖山不止,表现的是一种精神。我们每天造人不停,得到是一种实惠,说得多么好的呀!

然后,得逼着二亲家重返上海带二宝,共同分担责任

所以,亲家之间,只能补,不能泄的。

见老太太没言语,香爸就又轻轻蹬蹬她:“丑媳妇总要”“见你娘”伴着轻吼,香妈一脚蹬回去:“蹬起兴趣了的呀?你练蹬功的呀?我说过不让亲家知道吗?当然要告诉她的,我自有办法的呀。”

香爸明白了,吃吃吃的低笑到。

“嗬嗬,让白驹自己出面讲?好主意!要吵嘴,让他母子俩吵嚷去的呀。”

“哼哼”老太太在那边儿哼哼。彤彤进了幼苗园后,为了加强她的各方面练习和训练,除了个别,基本上每晚上就在自己家里睡了。

因此,原来生怕翻身压着小外孙女儿。

香妈一到晚上就有些紧张。

现在天天晚上享受着大床宽敞,任其翻动滚玩的愉悦。所以,哼哼!老太太又惬意的翻动一下,忽然,猛想起了什么,警觉的抬抬脑袋瓜子:“昨晚上下半夜,你在摸什么摸?”

“摸什么摸”

“我是在问你,你在摸什么摸?”

香爸也抬抬脑袋瓜子,不解的眨巴着眼睛:“阳阳外婆不是公开说清楚了,是她无中生有的呀?”“嗤!少转移话茬儿,”香妈一脚蹬过来。

香爸早有警惕,肚子一挺。

双脚向上一收,老太太就鞭长莫及了。

一脚蹬空,香妈有些恼了:“你给我挺住,不准收脚不准缩肚子,一天到晚弄饭给你吃,噔几脚都不行?听到没有的呀?”

报告香老太太,听到了。”

香爸笑嘻嘻的,心情很好。

这更引起了香妈的疑惑:“我再问你一次,昨晚上下半夜,你在摸什么摸?”“哦,想起了,睡糊涂啦,起夜摸衣服的呀,不对吗?”

这是个于情于理的好借口!

老太太眨巴着眼睛,在想是不是这个理儿?

而香爸,却在那边偷偷窃笑。原来,香妈刚才一问,香爸就明白了。昨晚上下半夜,香爸真是起夜。四月夜还有点寒意,披件衣服不感冒,老人们基本上都会无师自通,学会自我保护的。

可这一抖擞擞的乱摸,却摸到了老太太的双脚。

进而是大腿,和大腿之上……

老太太现在的质问,香爸当然心知肚明。然而,唉唉,怎么说好呢?“还有,我给亲家母打电话,商谈家庭大事儿,你怎么听到的?不是闭着眼睛,有板有眼儿的在扯呼的呀?”

“我有特异功能呀,你不知道?”

香爸愉快的打着哈哈。

“就是在中,也可以清楚听见你在说些什么?想些什么的呀。”老太太没搭话了,大概在想这死老头子,是不是真的有特异功能?

一片寂静,对面楼上投射过来的灯光。

照在高晾着的衣服上,在屋内投下稀奇古怪的影子……

“哎,你说说,”耐不住寂寞的香爸,平躺着又开了口:“如果这次白驹的旅考,能捎上我俩多好,我们自己出钱的呀。”

没有回答,隐隐约约鼾声轻轻。

如水浮起,夜深了。

第二天早上送了彤彤,香爸记着香妈的叮嘱,走进了右侧不远的菜市。春雨贵如油,所以,春季里的蔬菜,也贵得咬人。

一小陀老姜,一块二斤左右的瓜,用掉了香爸14块钱。

特别是那冬瓜,平时一块五1斤,现在是五块一1斤,刚好调了个个儿。

香妈说,如果不是女婿打了招呼,才不买哩。这价,抵得上过去的肉价了,可冬瓜有猪肉营养的呀?哼哼,女婿?现在比我老头子值钱呀。

人老啦,不中用了!

连老太太也借题发挥,嫌着了哇!

回家交了差,然后是报帐,可老太太听着就听着,不掏腰包给钱。香爸可不敢客气,因为兜兜里的零花钱,越来越少,只有50多块了。

这年头,50多块钱能做些什么?

如果请客,连一顿饭的零头都不够的……

“哎,没看到我正忙着?”见老头子站着不走,香妈气得往外撵他:“不就几个小菜钱?我又不是不给你,暂时垫着的呀。”
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”

好面子的香爸,词不达意的解释。

“我是,在看你弄饭呢。”“香儿”老娘在小屋里叫他:“你手机,好像在响着的呀。”香爸慢腾腾走回大屋。这多年来,对香爸而言,手机基本成了摆设。

手机的许多基本功能。

除了有时看时间和天气预报,一直长期处于封闭状态。

所以,在家里,只有要手机铃声响起,基本上都是找香妈的。香爸拿起小床榻上的手机,看看来电来示,忽然有了一种威胁感:“你好,是我,”

眼梢一扬:“哦,蒋科,你好你好,正想着你的呀。”

本是客套寒暄的话儿,不知不觉间蹦出:“现在好吗”

不想,那边儿的蒋科鬼得很,马上接嘴到:“想着我?哎老香,香副科,你我多年的老同事老朋友,我说过的,不过100块钱嘛,用不着急着还的,你老想着干什么呀?”

香爸的脸孔,呼的滚烫。

差点一下摔掉手机,当然,还是忍住了。

“瞧,蒋科,你这是在拐弯抹角的提醒我呢。放心,昨天就想还你的,可一直不巧,没碰上你的呀。”应该说,在蒋科面前,香爸的确是小学生,不,应该是智商归于零的白痴。

说实在的,蒋科也并没把区区100块钱放在心上。

现在打电话,也不是借故来催还,而是想过来走动聊天。

毕竟,在这个老朋友越来越少,陌生人越来越多的世界上,屈指可数的几个老朋友老同事,总能勾起人们无限的回忆

特别是那种,各方面都低于自己的老朋友老同事。

更能让人在他们面前,找到自己正在流失的荣誉感和自我感觉的良好感。

可是,就因为平时太精于这方面,蒋科一打通手机,就从香爸的客套中,嗅出了明显的忐忑不安和强要面子的遮掩。

蒋科恶作剧心顿起,就顺势来了个玩笑。

他知道,经济困顿的香爸,一定会逞强嘴硬的。

这不?听得蒋科连连冷笑,不由得由无所谓到鄙夷,从淡然到重视,最后,索性就给你个难堪,又何妨呢?谁让你那么穷酸又太要面子,这种典型的小市民风气,顶顶讨厌的呀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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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创长篇连载:上海屋檐下·第2部·第11章看走了眼的评论 (共 2 条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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