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华如酒
文 / 华 芙
一位研究汉学的西方学者说，中国文明史，几乎是蘸着酒写成的。可见，酒文化在中国的博大精深。翻开我的人生记忆，扉页上浓墨重彩的一笔，亦是沿着酒的馨香弥漫开的。
-----题记
一
说来，与酒渊源颇深。许是遗传母亲能喝酒之基因，对米酒及葡萄酒情有独钟。至今，仍享受它带给我从味蕾到心间的无限乐趣。
最早接触酒，是母亲自酿的糯米酒。每每提及，唇齿溢满清香，仿佛时下光景也连同一起被渲染得香甜起来。( 文章阅读网：www.sanwen.net )
物质匮乏年代，米酒可谓餐桌上最香甜之佳肴，逢年过节母亲才特酿品尝到的美味。是儿时念念不忘、垂涎三尺之味道。迷过舌尖，暖过脾胃，一直渗透内心，乃至穿上嫁衣惜别父母，独立操持烹饪生活美食，仍怀念烙有母亲记忆糯米酒之香醇。
即便后来物质日益丰富，餐桌上饮品琳琅满目，年少贪恋的味道，仍时不时撩拨心扉，梦里寻香不断。
一次回家探望双亲，突发奇想恳求母亲赐教酿糯米酒之方法，试图尝试自己去蒸酿。不知是性子急，抑或不够用心，独自酿酒过程中，竟酿成酸醋。母亲获悉，心中多了记挂，日后每逢酿酒，必吩咐父亲不辞辛苦每家送一小罐满足儿女口福。
父母受累，虽羞愧，终究抵挡不住酒香诱惑，无餍地尽情享用。以至这爱的琼浆又在舌尖缭绕多年，直到双亲年迈，无体力再完成繁杂酿酒劳作，才重新鼓足勇气向母亲讨教成功的酿酒秘诀。随后经实践不断摸索，酿酒水平略有提高，可味道总没母亲酿的醇厚。许是手法不如母亲老道吧，欠缺那抹岁月风味！
“喝美酒，是一种大享受，不仅仅是舌头和口腹的享受，而是精神与灵魂的享受，飞翔起来舞蹈起来的享受。”思忖，有此等美妙感受的人，不是酒仙，必是酒圣矣！
酒，是风雅之物，作用却五花八门，可阅尽人间万象。
与君主帝王政治利益掺杂一起，变得高深莫测，著名有“项羽暗设鸿门宴”、“宋太祖杯酒释兵权”等传奇，这里，酒成为权利博弈争斗之利器；跟文人墨客雅兴交织一起，显得奔放风趣，民间盛传“李白斗酒诗百篇”、“画圣吴道子每欲挥毫必酣饮”等美谈，这里，酒是激发灵感火花道道闪电；和豪杰勇士的胆略武艺融合一起，随即豪爽勇猛，闻名青史有"刘备曹操青梅煮酒论英雄的双龙会”、"武松景阳冈醉酒打虎”等故事，这里，酒是成就英雄美名之催化剂。
百姓日常生活中，酒最大功能是增添喜庆，自古流传“无酒不成席”之谚语。结婚喝“喜酒”、搬入新居喝“乔迁酒”、祝捷喝“庆功酒”，还有生日宴会、开业典礼、节假日等，无不需美酒来助兴，宾朋相聚，源于欢快气氛而举杯，在这，酒是通往心灵滋润情感之泓泓甘泉。
只可惜，如今华灯闪烁的席宴已把纯朴米酒阻挡在外，无法登上大雅之堂再受青睐，成为餐桌上的稀罕物。不由怀念糯米酒之清香，渴望重温大碗喝米酒之酣畅。
当今宴席，几乎只备白酒、啤酒、葡萄酒等包装精美之高档饮品。对我而言，白酒太烈，啤酒寡淡，只有葡萄酒饱满圆润，甚合心意；啤酒，偶尔喝一两杯，出于附和亲友的兴致；白酒，已很少喝，若喝，只用青瓷调羹应随。且喝的不是酒，而是一份人情！
不过，白酒虽很少喝，却有两次醉的记忆。
一次自己新婚大喜之日子，被亲朋轮番敬酒，几杯下肚便晕乎乎、飘飘然。有几分酒量的我，亦微醉。是酒不醉人，人自醉吧，醉于花好月圆夜！
另一次是婚姻进入七年之痒时，因家庭琐事与先生吵架，心情郁闷借酒消愁，却愁更愁，喝得不省人事。发觉后他惊慌失措叫来医生，打针、输液、折腾忙乱一宿，凌晨才安稳睡下。那次还惊扰到父母，惹得即怜爱又担忧。事后，被母亲狠狠数落一通。
从此，不敢借酒，伤身！
二
随着生活质量提升与改善，酒的作用被现代人无限延伸，赋予更多内涵。
饮酒，不单纯是雅兴、爱好、或联络感情、甚至解闷，一些追求生活品味人士，推崇以酒养身。喝酒，源于健康。身旁不少亲友，风靡喝自酿葡萄酒作为一种新时尚。
《诗经》有“为此春酒，以介眉寿”之诗句。说明古代先贤，早已精通酒可促进长寿之道。
葡萄酒味甘性和，每日少量饮之，不仅愉悦身心，舒经活络，滋补强体之功效，且具抗衰老、降血脂、软化血管系列神奇效果。鉴于先生几年前身体出现高血压、高血脂等不良状况，需吃药来缓解。为改善他健康，夏日一个温煦清晨，我兴致勃勃从水果店买来葡萄，怀着当年向母亲学酿糯米酒之热情，虚心向亲友求教酿葡萄酒之流程，遵从其叮嘱认真实施。
葡萄洗净揉碎拌入冰糖，浆液装七成满，置阴凉处让其自然发酵。七八天进行第一次过滤，后封存继续酵化，直至发酵充分，方进行二次过滤。经前后两次发酵，酒质粗劣寡淡，酒体欠缺丰满，仍需进一步储藏酵酿。我不急不躁，耐着性子观察酒液从浊渐清逐明的演化嬗变。
耳畔时不时传来母亲告诫：好酒，必须付出时间与心思去酿制。
领会一坛尚佳葡萄酒，唯经光阴持续酝酿，任岁月把葡萄浓郁风味丝丝缕缕释放出来，酒的品质才温润浓香。
静默时光潺潺流逝，闲看玉液错落有致。最终呈现眼前的葡萄酒，色泽鲜艳亮丽，味道馥郁醇厚。那赏心悦目的嫣红，宛如我养的一坛春色，瞧上一眼，便满心欢喜。仿佛日子，也因此变得明艳而华丽。
可见，酿酒与性情相关。
年轻时跟母亲第一次学酿糯米酒，心性浮躁，不够用心，酿美酒，竟成米醋；人至中年向亲友学制葡萄酒，居然喜获成功。许是光阴沉淀心性，让我懂得矜重，耐住岁月平庸。
由此得出，酿酒磨砺心性，兼修本心。
色香味俱全的葡萄酒，必经时光细致的催化与滋养，以及身心缜密的侍弄与守候，历岁月濡染而陈香丰厚。酿酒如此，人生何尝不是这样？
生命历程，贵在用心践行。用心酝酿生活，方知甘甜；用心守候时光，方觉温暖；用心善待生命，方感美好。
品人间百味烟火，尝人生万般苦乐，是生命绕不开的修道。
三
“三千年读史，不外功名利禄；九万里悟道，归诗酒田园。”在南怀瑾眼里，酒是诗意人生。
不过，世人皆如他这般通透参悟人生者，芸芸众生便少了诸多烦恼。人生无常，想“从容过生活”实属不易，学业、工作、甚至婚姻，难随酒都付笑谈中。
常言，婚姻需要经营。而所谓经营，即情感珍惜。生活中给予对方无怨无悔的付出，以及彼此相扶相持的坚守与不离不弃的包容。犹如母亲，同父亲互敬互爱、相濡以沫，如此温暖度过一生。
这是目睹满头银丝的父亲，手牵步履蹒跚的母亲身影映照在小区花园夕阳余晖里的温馨画面，恍然明白的人生道理。顿悟世上最经典的爱情，是当你步入耄耋之年白发苍苍时，另一半仍爱你苍老脸上的皱纹。
近日先生常自斟一杯红葡萄酒小酌，看他惬意样子，不知是微醺于酒的浓香，咀嚼人生韵味？
于我，酒中难映颜如玉，奢望仍被视若珍宝，唯求馨香弥漫其舌尖，暖一生。只是唇齿相依时，经营生活琐碎遇纷争逢磕绊，请顾念拳拳之心，勿波及婚姻，伤及感情。
于他，酒中没有黄金屋，然情谊无价。虽说婚姻风风雨雨走过三十个春秋，可生活大海从未风平浪静，仍会遇坎坷逢波折，望惺惺相惜，被温柔善待。若感念杯中盈盈寸心，殷殷赤诚，绵绵情意胜似当年，纵然我为生活卑微庸俗，穷尽一生低眉折腰而憔悴亦无悔！
曾疑惑，把酒临风之激情，从未在我面前显现？或许，丹田熟谙人间冷暖，仅举止不善流露风情吧！
偶尔会意趣盎然倒上小杯，陪他浅酌慢饮。即便没有“葡萄美酒夜光杯”之风雅，只要情意在，哪怕清汤寡水，入口怡心养胃，无需“夜光杯”璀璨光芒来装点盛情，亦能在细水长流之平淡日子，折射出生活荧光。
饮的是酒；品的是生活滋味，人生情趣。
若说，生活如品茶，始淡，沁脾，三回味；那么，婚姻如品酒，初涩，迷恋，三倾心。历久弥香，愈品愈酣，是情感之魅惑，亦是人生之艺术。
三毛曾形象比喻：男人是泥，女人是水，泥多了，水浊；水多了，泥稀；不多不少，捏成两个泥人，好一对神仙眷侣。未来日子，我不敢祈求成为一对神仙眷侣，唯求明眸相视时，读懂的是一览无余之深情。
生活中，我无心做娴雅的品茶人；但婚姻里，有心做温情的酿酒者。用挚爱，酿造生活甜蜜；用柔情，营造家庭和美。浓也芬芳，淡也芬芳。
倘若葡萄酒之“春色”能滋养身心，温良年华，从此红尘处处是清欢，执手悉数光阴，静从容、动清宁地随流年优雅终老，便是上苍馈赠之洪福！
缘未了，爱便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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